中国市政上下水的挑战与未来

中国水环境的复杂性

牛智敬：谢谢各位今天来到这里，和我们共同探讨中国市政自来水与污水处理的发展问题。

这个话题对我们国家和时代来说都非常重要。最近听到一些朋友说，中国人现在正在面临新的三座大山：空气、水和土地的污染，这是未来制约中国发展的三个关键因素。

现在中国七大水系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污染，请王晓昌教授简要为我们介绍一下中国水污染的基本情况。

王晓昌：如果要问我我们国家现在的水状况，可以概括为一句话：从南到北，各个水系水污染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现在全国劣五类水质占比差不多超过50%的，有海河、淮河、黄河。在其他流域可能是局部的，长江流域水质总体比这三条河流好一些。但是长江流域的太湖是劣五类水质。所以我说，咱们国家的水状况从南到北都不容乐观。这个水质的问题也影响了咱们的饮用水，因为饮用水都是从这些水体里取水的。

现在整个国家水的状况，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

世界上讲的市政污水处理，大概是三个阶段：

第一个是卫生工程，就是解决把水排出去的问题。

第二个是环境工程，把排出去的污水治理到达标。

第三个是水环境生态。这是指水质整体的改善。

我们国家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们都是在提第三个阶段的问题，但是第一个阶段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好，第二个阶段的问题，状况也更差。

在发展中国家中，我们国家的水环境状况也是不容乐观的。

牛智敬：整体上，我们感觉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我想问一下高老师，您觉得在城市用水方面，我们受到的挑战大不大？

高乃云：”十一五”以前，我们国家饮水方面投钱不是很多，”十五”投入了一些，”十一五”成倍增加，国家投入是很多的。

上海水源污染本来是非常严重的。上海天然的水源是黄浦江水，因为黄浦江流域地区人口密集、工业发达，乡镇企业特别活跃，水污染状况非常的严重。这次上海市政府下很大的决心，投入170亿元在长江口修建水库（青草沙水库）。今后上海大部分市中心生活饮用水水厂都要切换为长江水源。这是上海人第一步改善水质，换了水源。

尽管水质得到进一步的改善，但是离最终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我们可以从多级屏障方面考虑，也可借鉴国外理念，比如荷兰等国，水厂处理工艺流程不怕重复。

王晓昌：正像刚才高老师讲的，中国的水质比较特殊，所以现在在饮用水方面遇到的问题是任何发达国家都没碰到过的。我觉得说到底，还是一个污水导致水源污染的问题。

牛智敬：接下来请旭化成集团的张艰先生为大家介绍一下日本以及其他国家在市政上下水方面的经验。

张艰：正像王晓昌教授提到的，实际上中国情况是最复杂的，我们的水源水面临各种各样的微污染，各个地域的污染特点与程度也都不太一样。

国外，尤其是日本，本身它是岛国，没有这么多的复杂情况，降雨量丰富，河流在陆地停留的时间比较短，它的水源水总体来说比较干净，没有我们这么多有机污染等。

王晓昌：我插一句，日本是应用膜技术最少的国家之一，我指的是市政领域。

张艰：王校长说得非常正确。日本虽然在市政上下水领域膜技术应用得较少，但是有几个厂家做得还是不错的，包括旭化成。日本的水源水非常好，用不到膜。包括现在我们国内比较流行的臭氧活性炭技术，在日本也不是主流技术。日本还是传统的工艺，顶多后边加一个活性炭。

据我所知，北美地区也是水源水境况比较好，对膜需求也不是很大。但是北美也开始用膜法。这个跟他们的政策有关系。2007年我们国家实行了新的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从原来的35项提高到106项，非常高的一个标准提高。为了满足新标准，水厂必须升级改造，膜技术对拦截”两虫”（贾第鞭毛虫、隐孢子虫）是非常有效的拦截手段技术。所以在北美和日本，开始有一些膜技术在自来水厂里使用。

牛智敬：上海最近正在进行黄浦江水源和长江水源的切换，下面请张总工程师介绍一下现在上海自来水处理的一些情况。

张东：上海自来水供应能力应该是全国城市第一。上海市总供应能力每天是1096万吨，中心城区757万吨，剩下就是郊县的供应能力。在水源方面，上海的水源主要是黄浦江源水。现在黄浦江水和长江水的供应比例是7：3，这次切换后将变成3：7。

从技术角度来讲，目前上海市中心城区有几个水厂采用了刚才几位老师说的深度处理，流行的是臭氧活性炭。臭氧生物活性炭能很好地解决目前黄浦江水源的污染，它处理出来的水质完全可以达到国家新的生活饮用水106项的标准。

目前更多讲到膜技术的应用，我这里谈一点。膜技术能拦截”两虫”，但是目前上海的水源水及出厂水，都没有检测出”两虫”。

膜技术在上海的应用，要分清楚它的目标是什么——单纯是为了改善水的污染度，还是有其他的目标？

周雅珍：我补充一下，青草沙大家非常关注。通过四个阶段切换以后，上海1000多万人口总的供水量70%可以用到长江水，30%用的是黄浦江水。

青草沙从前期的论证一直到现在的通水，应该说常规处理能够保证安全。

建这么大一个水库，对上海来说也是第一次。所以我们现在有一些针对水源地保护的技术储备，包括预留了深度处理尝试所需要的土地。

过去我们曾经关注膜，一是它处理了哪些关键的指标，二是它的技术经济性能，我们希望有更好的、更经济合理的水处理技术。我一直有一个想法，膜处理是否节约土地呢？肯定能。这个指标是否能算得过来呢？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诸如此类的成本，肯定要从多方面比较。

牛智敬：今天大家都不约而同谈到技术储备和膜技术储备。我想问一下张艰部长，旭化成在这方面有没有新的进展？

张艰：刚才几位专家都说到了，中国水资源状况复杂，技术也挺复杂或者说挺先进。膜只是其中之一。

上海如果应用臭氧生物活性炭就够了，膜技术不一定用，可以节省投资，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每个地方考虑问题的侧重点可能都不太一样。比如说杭州是个旅游城市，很注重它城市形象的问题，包括水质的问题。

杭州最近在建设一个清泰水厂，30万吨/日，建成后将是亚洲最大的应用膜处理技术的水厂，它采取的是传统工艺加臭氧活性炭，再加上膜。其中膜采用了旭化成的产品。我们感觉中国以后要提高城市自来水的水质，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话，膜技术作为其中一环，有很好的发展前途。旭化成作为一个以化学为主的跨国集团，其水处理膜产品的研发已经有40年的历史了。其中在中国的市政、电力、钢铁等领域已经拥有160个业绩，总处理水量达到130万吨/日。旭化成以其独特的PVDF膜材料及热法制膜技术占据着世界水处理微超滤膜市场的重要位置，面对成长迅速的膜法水净化市场，旭化成今后会加大投资与研发力度，为市场提供更多更好的产品。

污水处理挑战

牛智敬：城市除了有供水还要有排水。我们接下来探讨困扰很多城市的一些问题——污水处理。

到今年中国已建城市污水处理厂2500多座，城市污水处理率达到73%。1995年的时候，中国城市污水处理率8.69%，从不到10%到73%，有了很大的提升。王国华主任能否介绍一下目前中国城市在污水处理方面的情况，比如上海的污水处理情况？

王国华：上海到”十一五”结束，整个城市的污水处理规模达到了600万吨，处理率达到了80%。上海之所以处理率那么高，是因为上海排水管网达到了一万公里，很长了。前两天央视有一个节目，说全国1/3污水厂是运行正常的，1/3是停运的，还有1/3不正常，一会儿停一会儿关。因为污水处理厂是中央财政支撑的，管网的钱基本上都是地方政府掏的，所以一些地方政府没有这个财力，管网就配套不上去。上海一万公里的排水管网支撑的污水处理规模达到了600万吨，处理率达到了80%。这个还是比较相匹配的。

我们现在应该关注农村，关注中小城镇。上海在农村污水处理方面，这两年力度很大，我们的目标是农村每10万户人就可以进行污水就地处理，甚至有一些回用。

不过，上海水污染依然很严峻的，今后在污泥的出入、边缘污染，以及大型污水处理厂建设和智能运行方面还要做很多的工作。

王晓昌：污水处理方面，上海污水处理管网在全国应该是最好的。有好多城市据我了解，管网和污水处理厂不配套。有一些是污水处理厂建了管网没有建，有一些污水厂超负荷。但是上海据我所了解情况好得多，应该说它还是比较正常的。

叶舜涛：谈到治理，除了污水、自来水以外，还有河道水。河道治理也很严峻；不光是饮用水，还有杂用水。

河道水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劣五类。上世纪90年代以前经济还不发达，那时的污水很多是直接排放的，但上海的河道众多，背靠大江大河大海，有很好的稀释自净能力。现在我们搞污水厂排放，不可能所有的污水厂都建到长江、东海沿岸去。

思路开阔一点，如果有制造商在这方面提供技术上可靠、经济上能够接受的产品，也是可以的。

刘洪波：我个人觉得污水首先是循环的概念。它是整体的，不可以分割的。为什么我们做了非常多的工作，但是水环境的改善不是很明显？是因为这是一个整体，只有总体控制了，才可能解决。

第二点体会是，国外一些地方水源水已经很好了，但还要经过三次活性炭处理，做完以后不是直接喝，而是打到地下去，这是当时我们很不理解的。因此，有很多事情不是技术达到标准就能解决的，有一些是软的东西，整体的概念。

张艰：上海污水处理这一块，大家都没谈到污水再生回用这一块，这跟我们国家地域辽阔、有丰水地区和缺水地区的情况有关。上海降水量丰富，一年降水量1500毫米，污水回用需求不高。但是北方就完全不一样了。污水作为一种水资源，不是处理完达标了排放，而是作为一种资源要进行深度的回用，把这个城市水循环起来。我感觉，在我们北方缺水地区，污水是一种资源，怎么样给它利用起来、回用，是一个非常大的课题。

在这个课题里面，我觉得膜技术会有一个很好的前景。

牛智敬：在我的印象中，膜处理目前成本还是比较高的，我想请问一下王晓昌和高乃云两位老师，你们怎么看待膜处理技术在中国的前景？

王晓昌：膜技术是我们在众多水处理技术，包括污水处理技术中，可以选择的很重要的一种技术，而且它的优越性是很多方法不可比拟的。所以，膜技术的前景实际上取决于国力的发展。第二个是膜的成本，包括使用过程中的成本。如果这两个条件都具备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不管是污水里的膜生物反应器也好，还是用膜过滤给水处理最后把关也好，都会变成现实的。

高乃云：膜技术肯定是节约土地的，像上海这样寸金难买寸土的地方，土地很值钱的。

经济方面我觉得规模效应是非常重要的，用得越多，就越有一个良性循环或恶性循环的过程。现在比以前好一点，但是还没有摆脱恶性循环的阶段。什么时候进入良性循环了，大家都在用了，就进入良性循环了。大家都在用了，膜的价钱自然而然就降下来了。

现在看来，大家认为值得投钱就会投。我是生在包头长在包头，包头那样的自来水厂里面用的工艺流程都是很新的，它不怕投钱。经济决定思想。

牛智敬：最后请王晓昌教授做一个全场的总结。

王晓昌：我觉得，其实在咱们国家，饮用水、污水处理、水环境，这几个问题根本就分割不开。

对企业来说，在中国商机非常非常的多，我们要同时解决从卫生工程到环境工程到环境安全保障这三个不同时期的问题。随着中国经济越来越发达，政府手上的钱越来越多，任何先进的技术在中国一定用得上。

今后的竞争就是技术上的竞争。为什么中国现在能走向世界，而在水处理这个行业能够走向世界的技术和公司不多呢？

因为迄今为止我们绝大多数的公司，不是说全部的公司，拿陕西的土话说，”一锤子买卖”——因为客户非常多，我把你宰一下，张三走了，李四还会来。这是一些企业技术不会进步的原因。

任何技术在中国都会有好市场，我们也等待着在不久的将来，各种各样先进的技术都会在中国得到应用，而且我们中国也会开发好的技术。